洛川两岸草木葱茏,青树翠蔓,群峦绵亘。
他下了舟,披着一件竹纹白斗篷,腰间坠下来一支玉箫玉玄。玉帛白靴踩着柔软的泥土,青草芬芳,气息吞吐中满是清新的水汽与草木芳香。
他循着岸沿走,心情竟有些松快,仿佛在拾翠踏青,斗酒双柑快听莺,扁舟一棹间放鹤。少年出游,春日胜游。
不久行至一处青山前,山麓下立着一方灵光流转的石碑。
石碑之上镌刻着细密符文,字迹灵动,矫若游龙,晨光熹微中一照,仿佛要在碑上流淌起来了。
白少华心间微凛,这就是菩提观了。
菩提单收女弟子,门下尽皆女娇娥。门中修剑兼修奇门遁甲。
他到了这山口,却不知……
他抬头遥遥望了一眼云缭雾绕高耸入云的山峰。
却不知,自己是否入得了观门。
他抬步沿着蜿蜒石阶,拾阶而上。
此时天色尚早,山间万籁俱寂,鸟雀清啼。山道两侧树影幢幢,土色如新。几乎看不出这山上竟驻有一门江湖大派。
他觉得自己似乎走了许久,腿脚有些酸累,额头隐隐沁出一层薄汗。微喘一口气,抬袖擦汗,日头竟不知何时已然中天,明媚耀眼。
……正午了?
不对。他至多是走了一个时辰,不可能这就正午了。
他慢慢停下步伐,回头望身后的路,竟似是他半个时辰前经过的路!
白少华心道不妙。
日头微微晒得他有些发昏,晶莹的汗水濡湿了眉睫。
这又哪里是春寒料峭的天?他这是入了菩提观的迷境了!
他镇定下来,拾起一片石块,注入内力,在一旁的树干上重重划下一道痕迹。
他一路走一路做记号,一旦发现鬼打墙,便不顺着石阶走,而一头钻入了道旁的山林子。
左右是不能顺山道走了,罗盘在此处也了无作用,倒不如从它处生生踏出一条道来。
他一路穿林拨叶,拨云拨雾。
忽然之间,他遥遥听见孩童啼哭,不由得微顿步伐,微辨声源,便偏转方向往声源处去。
丛竹之中,一个不过**岁的小姑娘跌在地上,曲着腿,裙摆一角和藕荷色的软靴上沾了微微血色,显然是受伤了。
白少华慢慢上前,小姑娘泪眼汪汪地往后退,他轻声道:“不要怕。我帮你处理伤口。”
他取出伤药,眉目温润。
小姑娘不后退了,但还是紧张地揪住裙摆:“哥哥……上药疼不疼?”
“会有一点点疼。”他一笑,“不过我会尽量轻的。”
小姑娘慢慢地伸直了腿,裙摆下露出一截沁着血的裤脚。
白少华蹲下身,轻轻挽起她的裤脚,露出了小腿上的伤口,竟伤得极深。
小姑娘小声地说:“我偷溜出师门,结果下山时从坡上摔了下来,一截断竹扎破了我的腿……”
白少华一手按住她的膝盖防止她瑟缩,另一手极轻地给她上药。
伤口太深,小姑娘仍是疼得脸色发白,咬紧唇瓣,直掉眼泪,但是没有哭出声。
上了药后她犹带哭腔,小声说:“谢谢哥哥。”
白少华微微转身将背露给她,说:“我背你回去吧。”
小姑娘软趴趴地伏到了他的背上,他注意着不牵扯到她的伤口,慢慢站起身。
小姑娘给他指路,他平稳地背着她,慢慢地走。
没想到一时的怜悯心起,竟让他因祸得福。
他背着小姑娘出了迷境,仿佛守得云开见月明,一座道观出现在眼前,建筑秀致,观门大敞,门中可见假山流水,曲桥廊道,廊帘飘飘。
门楣上正悬一块匾,清秀字迹翩若惊鸿:菩提观。
菩提观弟子皆着翠袖红裙耦合靴,三名佩剑女子翩翩而来,拦住了白少华的去路。
其中一名女子见到白少华背后的小姑娘,厉声断喝道:“如玉,你还愣着做什么?还不快快过来!”
小如玉瑟缩了下,小声讷讷:“秀师姐……”
白少华微微偏头对她说:“莫怕。”继而抬头看向女弟子,“她的腿受了伤,不可下地走路。”
秀师姐闻言便上前,从他背上接过了小如玉,轻道一声“多谢”:“但你身份不明,还是不能让你进观。”
他抿了抿唇,从袖间拿出一枚翡翠玉佩,抓在手中,明晃晃地呈在她眼前,骨节如瓷,翡翠通透,相映成辉。
“青阳门白少华,渡江远来,求见菩提观主。”
此声敲冰戛玉,清风劲节,惊动了菩提全观上下——
女弟子恭谨地领他进观。
廊道千回百转,廊侧垂落的纱帘微风飘飘,飘时仿若飘渺云雾。
而这云雾缭绕仙境之中又有一队队翠袖红裙的姑娘穿廊而过,手捧玉盘玉器,秀眉低垂,荷袂翩跹不知是往何处去。<author_say>对了,菩提观只有女弟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