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姝走的时候白少华想送她几步,她摆手说不用,拉上紫貂裘的兜帽,便打着灯笼走了。
白少华怕冷,也就先回屋子了,剩下的饭桌残局则交给陈清川收拾了。
白少华摸黑进屋,想要点灯,手在柜子上一通乱摸,结果“砰”的一声碰掉了什么盒子,有东西叮叮当当散了一地。
白少华点亮灯烛,向地上看去,只见那些东西是短剑,长箫,玉佩,铃铛,串珠,葡萄,花膏……
白少华愣了半晌,只疑惑为什么自己的玉玄箫和青阳门玉佩被收在了这个盒子里,铃铛的样子有些奇怪,那串珠长长一条也不像手链……
他蹲下身,拾起一盒花膏仔细看了看,脸色忽然爆红。
——什、什、什么妖物?!
他紧紧捏着那盒花膏,用力得指节泛白,他想起那天在宫里,陈清川就是对他用了这个……然后对他塞了玉箫跟葡萄。
正在这时,房门轻轻一响,陈清川一进屋就看见了这一地狼藉,不由得眼神微闪。
白少华咬牙切齿:“师弟,你说这是怎么回事?”
陈清川从他身后抱住他,低声说:“师兄喜欢这些还是吃的?芙蓉糕易碎,糖葫芦融黏,冰块会凉,葡萄易破,玉佩太方,剑柄过短……其实还是暖玉制成的长箫最合适。”
白少华初时还听得懵懵的,越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,脸色渐渐红得滴血,气得手指发颤,恼羞成怒:“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?”
“一天到晚都在想着师兄。”陈清川垂下眼睛,轻轻叹气,分明是他做了坏事被发现,倒像很委屈一样。
白少华忍无可忍地推他一把。
新年新气象,但是为什么他的新年开篇就是打翻了一个奇怪的盒子——?.
新年新气象,但总还是有旧事要面对。
接下来三个月忙忙碌碌,眼看是暮春了,白少华千里迢迢去雁城摘了一束荼靡,放至薛悯墓前。
荼靡花瓣雪白,馥郁芬芳。
他仔细挑了开得最好看的摘下,一路以清泉涵养,极力保持它模样鲜活、不枯萎。
这是时隔多月,白少华第一次来祭奠薛悯。
他从前,实在是,完全是,怎么都想不到,有一天竟然会与薛悯相隔黄泉碧落,相望难相及。
面前石碑冰冷寒凉,白少华把荼靡放到石碑前,跪坐着,垂着头。鸦发滑落几缕,他只静静合眼,眉间朱砂像悬于白玉上的一粒血。
分明是草木蔓发、春山可望的时节,这小姑娘却早早与黑暗相伴。
再不能戴金钿,簪珠花。
再不能调弄胭脂,描画眉黛。
再不能日日换漂亮衣裳,给他瞧碧透的翠镯子。
再不会笑了啊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