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十点,信号枪在场馆炸响,发动机的轰鸣响彻天际,数道流影前后蹿出。
机身漆黑的重型摩托宛如猎食的狮子,飞速疾驰于地面。最后一轮弯道在前,壮硕雄健的车身侧身压弯,气势凛凛的前车头在两侧的暗灯下擦过一闪即逝的暗红流影,彻底领先。
轮胎擦过终点线,滋啦出尖锐的响叫,如夏夜噼里啪啦的爆竹。
今晚最夺目的车手长腿支地,抬手取下同色头盔。他看起来非常年轻,暴露在观众视线范围内的侧脸流畅白皙,汗滴从高挺的鼻梁滑落,淌过喉结,没入胸口,有一种桀骜野性的美感。
场内爆发出尖叫,其中一道咆哮穿过话筒,声势压人——
“燕栖!你、好、鸡、儿、帅!”
这一声如午夜雷劈,劈得燕栖浑身一抖。他闷咳了声,转头朝这道声音望去,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汪清浅的冷泉里。
宋雪檐和傅延乐挨在一起,肩膀被傅延乐搭着,手里捏着橙红色的小旗子,正直勾勾地看过来。
这眼神太认真了,似乎放眼望去只见他一人。燕栖骤然转回头,在喧闹嘈杂的场馆内听见了自己还没平息的心跳。
夏夜飙车,浑身裹得严严实实,不管是浑身燥热还是心跳加速,都是正常反应。被汗浸湿的碎发搭在前额,燕栖往后抹去,顺带拍了把脑门,将宋雪檐的眼神和心里那点诡异的感觉全部拍散。
他在原地默了几秒,突然反应过来,“我去,宋雪檐竟然和延乐哥认识!”
负责拖车的人跑过来,燕栖长腿一抬,下车,往边上走了几步,离观众席更近。
“我栖!”
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,燕栖转身,见一个笑得满脸春光的年轻车手大步走过来。
这人叫安时垢,正当红的小生。
之前他刚搬到南都时,有一回傅延乐请吃夜宵,同行的另外两人除了安时垢,还有一个叫唐宛白。安时垢也喜欢骑车,他们还一起跑过几次。
燕栖有点纳闷,都是傅延乐的熟人,他怎么独独没见过宋雪檐?甚至不知道这俩认识。
“今晚我第二,我好牛,你更猛。”安时垢走到燕栖面前,“为了在偶像面前不丢脸,我脑袋都憋大了,真他祖宗的想长对翅膀,绕场馆飞几圈!”
宋雪檐的目光如影随形,燕栖尽量忽视,“你偶像是哪位?”
“观众席上呢。”安时垢轻轻给了他一拳,酸溜溜地说,“你未来的荧幕初恋。”
就是这一秒,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,燕栖感觉那道一直黏附在他身上的目光骤然冰冷。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观众席,却发现宋雪檐已经低头,“移情别恋”地看向手中旗子。
鲜艳的各色旗子和小花凌乱地散在地上和坐席上,花团锦簇的热闹,宋雪檐沉默地居于其中,薄薄的一条。刚才只是格格不入,此时却好像显得有些低落。
奇怪,他怎么会这么想?简直莫名其妙。
燕栖立刻收回视线,用犬齿抵住唇肉,用了点力,好让自己快点恢复平静,免得胡思乱想。
就在这时,熟悉的咆哮声再度响起——
“燕栖!今、夜、你、是、我、的、神!”
车轮胎摩擦过地面的火星死灰复燃,从赛道一路碾到观众席,一馆的人顺着哄笑起来。
傅延乐见状带头喊道:“燕栖!”
观众席:“牛b!”
傅延乐:“猛男!”
观众席:“燕栖!”
场内如火如荼地闹,被瞩目的人却红了脸。燕栖转身助跑几步到观众席围栏边,单手撑跳,灵活矫健地翻入观众席内。在一片凌乱中成功逮捕应援者,强行闭了他的麦。
“哇哇哇!”
傅延乐惨叫两声,连忙双手抱住宋雪檐的腿,将半边脸缩到宋雪檐腰后,留一只漂亮有神的眼睛瞪着燕栖,不满道:“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地对待你最热情的粉丝?”
燕栖环顾四周,没见到自家表哥的踪影,于是一挑眉,狗胆包天地说:“闭嘴,丢人现眼!”
“兔崽子,反了天了!”傅延乐摇了摇宋雪檐,叫嚣道,“宝贝儿,gan他!”
宋雪檐抿嘴,还没来得及说话,就被燕栖抢了先。
燕栖抱臂,反客为主,“这么晚了,宋老师不在家里打坐,怎么跑这儿来了?”
他脸上还浸着汗,在暗色的灯光下润得像尾银白的泉水,可能因为今晚跑爽了,那双黝黑明亮的目光还盛着笑意。和燥热黏腻的夏夜一样,热烈,鲜活。
宋雪檐睫毛颤动,说:“这又不是你的地盘,别人来不来,你都管不着。”
不知怎的,燕栖觉得宋雪檐说这句话的语气不再淡如死水,含了刺,细长的一条,不好分辨,但的确有细微且不容忽视的存在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