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姑娘？”段叔的呼唤将元溪从回忆里抽离出来。
瞧着元溪回过神儿，段叔才松了口气，“自打你进了侯府就跟丢了魂儿似的，前面便是清风阁了，万不可在主子跟前出了岔子，白白连累自己。”
元溪点点头，示意段叔安心。
段叔是安阳侯府的管事，他十几岁便入了段家为奴，一直勤恳忠厚，二十几岁便做到管家一职。可却因相貌不佳，一直未有婚配，直到三十多岁才成家有了孩子。
段叔老来得子，自然娇惯，这孩子又仗着他爹是侯府管事，如今已十七八，还正日懒懒散散，不务正业。
元溪虽是个低等的外奴，但模样姣好，又聪明沉静，是个好管教的，段叔心里早便盘算着过几年将她讨去做儿媳妇儿。
因此，他对元溪还算照顾。
段叔的这些心思，元溪是知道的，可不管目的如何，对于他这么些年的照顾，元溪心存感激。
到了清风阁，段叔将元溪引进外间，又轻声嘱咐两句，便关门退了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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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室里，那一身淡青素衣的少年公子斜靠在软榻上，膝上歪歪斜斜的搁着个貂皮毯子，毯子下面是裴笑刚刚温好的手炉。
听到脚步声，他才微微起身，整了下略显凌乱的衣襟，又不动声色的靠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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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说入了春，但寒气还未尽褪，元溪一路过来，身上从头到脚都是冷的，刚踏进内室，那股子热气将她身上的凉意散去不少。
身上一暖和，心里的紧张也莫名的消去不少，元溪小步上前，恭顺的伏跪在那人跟前，小心翼翼的将匣子举过头顶。
段素接过，只瞥了一眼，目光又再次搁到元溪身上。
屋里寂静无声，偶尔传出炭火噼里啪啦裂开的声音，烛光影影绰绰，落在元溪身上，形成几道斑驳的影子。
元溪埋着头，看不见发生了什么，只知道手里的匣子良久未被拿去。
疑惑间，手上一轻，上方是那人如清泉般的声音洒了下来：“早便听闻，元姑娘年纪虽轻，医术却好。一个月前上医局的何女医官辞去，而她的职位如今还空缺着，姑娘是否愿意入上医局做个医官？”
他语气平淡，跟上一世他告知她元晔死讯时一模一样。
可再平淡一句话落在元溪心头，仍能荡起层层涟漪。
元溪眉头轻蹙，有微微的失神。
上一世，她呈上药材任段素检查完，便跟着裴笑退了出去。刚走到外间，段素突犯咳疾，恰逢侍奉的医官不在府上，她这才又折回去为他医治，从而因医治有功成为了他的侍读。
而这一世，在来之前她便做好了见死不救的打算。不管他生他死，只要自己能安稳回到清河村，哪怕粗茶淡饭也能逍遥余生。
此刻段素突然的问话，让元溪无言回答。
但那人却未给她多想的机会，再次发问道：“姑娘意下如何？”
元溪微微抬身，目光扫过毯子下段素那隐隐的外露的足尖，再次伏下身子，沉声道：“元溪不愿意。”
“为何？”虽是发问，却并不惊讶。
元溪道:“元溪不敢拒绝世子爷好意，但上医局毕竟是京中太医署的分支，能入内为官的虽不说要出身士族，但也需是家世清白的官宦子女。元溪出身农户，且是罪奴之身，若真的入了上医局，只会让人觉得世子是假公济私之人，反而辱了世子爷清誉。”
“你倒是为我着想。”段素笑了笑，夹杂着几声轻咳。
元溪颔首：“能入上医局为世子所用，自然是人人求而不得的好福气，但元溪身份低贱，不敢妄想。”
段素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，也不做勉强，“我一向不看重这些规矩，我只晓得，我看上的人，当然是最好的。可你若真心不愿，我也不会勉强你，今日之事，便就此作罢。”说着，瞧着这恭敬匍匐在地的女子，转而对裴笑道：“天寒露重，你送元姑娘回去。”
听到他的话，元溪这才起身随着裴笑往外间退去。
步声渐远，偌大的内室里只剩下一串串起起伏伏的咳嗽声。
元溪低垂着脑袋，看不清楚前面的路，但脚下的步子却轻快稳健，她迫切的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刚走出内室，那愈来愈强烈的咳嗽声随着茶壶破碎的声音戛然而止......
走在前头的裴笑脚步微顿，不待元溪反应，已快速的折回了内室。
紧接着，从内室里传来裴笑焦急的呼喊声。
元溪停住步子，微微侧首，该来的还是来了，但这一次，他的生死已与她无关......
疾步走到门口，元溪便远远瞧着有医官提着箱子赶来，同医官一拥而进的是一群老少不一的侯府管事，这群人凌乱而又有秩的将门口堵个水泄不通。
铜墙铁壁般的人群，将元溪堵在门内，此刻她若硬闯出去只会徒惹是非，只好默默退到角落里候着。
大约过了半炷香时间，方才独自进去内室的医官走了出来。
刘正显拧着眉头将屋里的人打量一圈儿，问道：“请问哪位是元大夫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