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睡。
她竟又做了个久远的梦。
还是个极深的梦魇。
她没梦见她的父帅,却梦见了她那个因为城破,在逃荒路上难产死去的母亲。
那时她明明还小,那夜的事,不知为何就记得那样清楚。
什么都没漏下,场景再现,还记得自己拽着母亲失血般的衣袍,像个瞬间长大的孩子一般,自此下定了决心。
“母亲,从此后,我再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娘子,我就是您的儿子,我会替您,替弟弟,替父帅守下这片国土,为父帅分忧,再给我几年功夫,我也要上战场,这座战败的城池,迟早有一日,我一定要亲手夺回来!”
国公府。
崔廷衍昏睡了一整夜。
房中女使来回出入,设香铺花,香炉里的香烟袅袅升高,笼罩了半个屋子,薄纱攥动,厢房里头,她们的世子爷此刻正进入了一个不能言道的梦乡。
只梦见梅雨季节,京都接连落了十天的雨水。
空气里泛着一股潮气。
最厌这般天气的自己,竟然出了府应酬。
在咸郡王的府上,永康郡主曲笙调了一堆府兵,不知又是在和谁过不去。
剑拔弩张之际,他心下烦闷,雨声萧瑟之际,忽听见一道清透的女声。
“桃李春风一杯酒,江湖夜雨十年灯。”
顺着声音瞧过去,只见一席墨色青衫,半卧的女子撑着胳膊仰下身去,从盘中摘了一颗葡萄,送进嘴中。
这漫天的风雨交际,似乎都不在她眼中。
未几,她忽又撇过脸来,气态悠闲:“不慌,世子爷,一出好戏这才刚刚开场呢。”
崔廷衍霎时睁眼。
醒来后,床头伺候的大丫鬟欣喜。
“世子爷,您总算醒了。”
崔廷衍身体发虚,睁开眼第一时间想到的,竟然还是那个毫无章法的梦。
白日里占尽他便宜的轻浮女子,便是到了梦里,还扰的他不得清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