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一早,谢疏钰回宫后召韩维议事,不想冯宝财说“韩大人家中出事,今日请假了。”
谢疏钰有点意外,东宫属臣之中,韩维是出了名的劳模,一年四季就连休沐日都抛不开公事。突然请假,谢疏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,便问了句∶“他家中何事?”
“殿下有所不知,韩大人的女儿体弱多病,自小被送到江南养病,韩大人在江南有位好友,经常托他照拂女儿。现在女儿十六岁要说亲了,韩大人那好友却找上门来,说要做韩大人的女婿。”
“好友变女婿这种事,谁受得了啊,韩大人一气之下病倒了。”
谢疏钰淡淡,“派御医过去瞧瞧。”
冯宝财应下,又忍不住说,“对养大的姑娘下手,这不是禽兽吗?”
随即他想到什么,连忙闭上嘴巴。而谢疏钰执笔的手,亦是顿了一下。
另一边,回澄院的途中,卫淼遇到了点麻烦。
今日天热,行至山脚正好有座茶楼,香草念及众人赶路辛苦,卫淼在马车里闷了一上午也脸色蔫蔫,就命原地休整,在茶楼吃些东西再赶路。
乡野茶楼并不讲究,没有雅座堂座之分。香草寻到一处清净的角落,让店家上一壶凉茶和几盏糕点。
这时,忽听茶楼内传来一阵骚动,一队人马气势汹汹走了进来。为首的男子头戴束发金紫冠,面若白玉生的风流韵致,一看便知是京中世家的纨绔子弟。
章灏手握一把折扇,轻飘飘扇着风,进了茶楼自有狗腿的小厮以袖擦过长凳,供他落座。
这帮人一看就是来找茬的,茶楼不少客人当即搁下茶盏,绕道而行。偏偏香草挑的位置靠里,想走已是来不及了。
章灏像个大爷一般,腿高高抬在木桌上,掌柜赔着笑迎上来,不住拱手∶“章大公子,草民做点小本生意,您大驾光临不知想用点什么”
小厮一把揪住掌柜把人拎过来,章灏摇着扇子笑道“在本公子的地盘上做生意,总得有点表示吧。”
“这……天子脚下,怎么就是您的地盘了?这茶楼是草民盘下来的,地契字据一应俱全,您若不信……”
章灏揉揉耳朵,不耐道“砸”
一时间,劈里啪啦的碰撞声此起彼伏,茶楼乱作一团。见状,卫淼吓得不敢出声,香草心知不能再留了,为她戴上帷帽,两人尽量降低存在感,悄悄往门口移动。
然而才走了不过五步,章灏的声音就从身后飘了过来,“哦,哪来的小娘子,大热天的怎么还戴帷帽,也不怕中暑。”
说罢他一抬手,卫淼的帽子便被掀了。她惊恐转身,章灏呆住。
眼前的少女略施薄妆,眉眼如画,浑身上下不见媚态,却勾的人心痒难耐。尤其那双含泪的美目,更是让人心生恶念,想欺负她,让她哭的更厉害些。
章灏是章首辅的嫡长孙,自小要什么有什么,浸淫酆京风月场所多年,就没见过这等绝色。
他当即整理整理衣衫,收扇拱手道∶“小娘子,章氏子恒有礼了。荒郊野外的,小娘子要去何处本公子有轿辇一顶,不如送你一程”
“香草姐姐,我们回……回去了。”卫淼躲在香草后面,几乎要被这厮吓哭。
声音也好听,像有勾子勾着他。
香草高声唤来侍卫,便要护着卫淼离开,可章灏人手众多,双方对上一时还真不好分胜负,场面就此僵持住了。
这时,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,男子身着玄色劲装,肩宽窄腰一看便是经常练家子的人。魏潮进门,道“掌柜的,来两壶凉茶一些干粮,我急用。”
他巡视四周,这才发现店内剑拔弩张的气氛。掌柜的瑟缩在墙角不住发抖,一位小娘子两眼通红,显然被为难了。
魏潮自小跟随长公主走南闯北,这样的场面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,他轻笑一声,"呵,章大公子也在"
他才入京就与章灏碰过面,两人天生不对付。再看那位被为难的小娘子,魏潮心底涌起一股奇怪的亲切感,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。
魏潮一身正气,事情既遇上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.
他自顾走到人群中央,来到卫淼面前,轻轻拍了一下小姑娘的头,佯装怒道∶“怎么又乱跑,叫哥哥好找。走,跟哥哥回家。”
不等香草开口,卫淼就傻乎乎地点点头,“好。”
章灏岂能放行,他一挥手人群便一窝蜂围了上去,“魏寻声,你说这位小娘子是你妹妹少胡扯,谁不知你妹自小被偷,去去去,好狗不挡道。”
魏潮懒得和这帮人废话,当即单手提起一个最近的章灏手下,甩一圈扔出窗外。只听砰一声巨响,窗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。
众人吓呆了,尤其章灏,更是接连退了好几步。他知道魏潮天生怪力,自小在一帮孩子中横着走。谁敢惹他,掉几颗牙都是轻伤。
章灏实在舍不得那天仙一样的小娘子,又实在惧怕魏潮这力大无穷的怪胎,咽咽口水,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话未说完,魏潮提起一条木质长凳,单手轻易折成两段,冷冷道∶“谁再欺负我妹妹,这条长凳就是他的下场。”
众人不禁觉得腰间一痛,生怕被魏潮断成两截,纷纷让路。
到了茶楼外,香草向魏潮道谢。方才若没有魏潮,香草还真没有把握能把卫淼全须全尾地带出来。
魏潮脸皮薄,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,笑道∶“不谢,我这人脾气暴,见不得仗势欺人的狗东西。况且,我看这位姑娘眼熟,这才出手相助。”
卫淼甜甜一笑,“我……我也觉得这个哥哥眼熟,好像见过。”
魏潮不禁想到什么,道“恕我冒犯,敢问姑娘芳龄多大是谁家的姑娘要去哪里我……我没有别的意思,就是……问问。”
”我们姑娘十六,父亲是卫国公,今儿出门要去法缘寺拜佛。”怕卫淼说漏嘴,香草抢先道。
魏潮长长哦了声,年纪倒是对的上,不过是卫国公家的,可见不是他要找的人。
他提醒道“法缘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,姑娘去了小心些。还有,章灏那厮以后再找你麻烦,派人到顺源县县衙找我,我叫魏潮。”
告别卫淼,魏潮回茶楼简单帮掌柜收拾一下,赔了几两银子,又讨来金疮药便上了马车。
马车上,正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。魏潮把金疮药扔给他,蹙眉道“表兄,可还撑得住”
“无妨,死不了。”
这个浑身是血的男子,便是东越国大皇子乌衡。乌衡接过金疮药自己处理伤口,撑着雪白的面色问“你怎知我在安溪县”
魏潮“听闻安溪县有大虫出没,我本是去降虎的。昨日偶遇太子,经他提醒才知是有人以口技模仿虎啸,我一猜就是你。”
近来东越国发生内乱,东越王惨死,乌衡遭追杀一路逃亡酆京。绝境下他身受重伤,只能以虎啸扰乱追兵视线,拖延逃生的时间。
魏潮安抚∶“表兄莫要担心,母亲和父亲已前往东越都城渔阳,只要联合旧部一定能剿清乱臣贼子,迎你回去。”
“渔阳现在危险重重,你速速去信给姑母,让她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魏潮一笑,“放心吧,母亲心中有数。”
想到方才茶楼中魏潮救下的女子,乌衡道∶“前几年听闻桑云和小表妹都死在了乌水镇,为何表弟还在找她”
说起这个话题,魏潮严肃地摇头,“死在乌水镇的不是我妹妹,既然没死就要继续找。顺源县商客往来众多,消息最是灵通,说不定能打听到什么线索。”
乌衡不解,“你为何肯定死在乌水镇的不是小表妹?”
“这个不方便与表兄说,总之我与父亲母亲都很确定,妹妹还活着。表兄是随我去顺源县养伤,还是……”
乌衡有自己的打算,“不用,我跟着你反而容易暴露行踪,入酆京后找个地方放下我就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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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国公府近日气氛沉重,丫鬟小厮个个低头办事,大气不敢喘一下。这一切都是因为几日前恭谦王妃举办的赏花宴上,八小姐卫瑶出丑了。
据说赏花宴那天,卫瑶头戴一支别致的红宝石玫瑰簪子,原本很是出风头,但不知谁提了句红宝石颜色不对,众人便纷纷疑心,那只簪子是假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