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林与砾话音落下的瞬间，面板上的数字开始急速发生变化。
与此同时，重返深渊倒计时旁的具象化沙漏突然颠倒了方向，代表时间一方的细沙积累成叠，新一轮的倒计时在此刻重启。
重返深渊倒计时：201小时14分钟
已有积分：0（可兑换时长：0小时）
系统：“你真的很极端。”
不是让时间接近0，就是换满时间，就像他本人从来不置身中间，或许这就是林与砾拥有“调动情绪”能力的邪名的原因。
哪怕他没有刻意在系统面前制造戏剧冲突，它也确实被他下一步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。
但不管林与砾原本打算做什么，他现在都突然清空了自己的积分，将其全部兑换成了无法逆转的时间。
Y先生邀请的动作没有收回，他好整以暇地等到林与砾开始迈开腿，这才收回了手。
祂的动作幅度很大，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了他的手上，这才发现他一直戴着一双纯黑色的手套。
随着林与砾逐渐走近，他慢吞吞地摘下了手套，露出了一直藏起来的右手。
李诃根本不敢眨眼睛，但当他看到对方露出了一只干净毫无装饰的右手的时候，也禁不住露出了茫然的表情。
这什么东西？
如此正常的一幕，配上祂仍然残缺不堪、甚至可以看到血管的胸腔，就像一只野兽在试图装文明。
感觉到身边的人走过的动静，李诃蓦地回过神来，在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将手从口袋里拿出。
林与砾感觉自己手心一紧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，竟然是李诃将藏在口袋里的东西塞给了他。
“可以屏蔽污染。”李诃嘴唇轻微动了动，快速说道，“避免一次精神攻击。”
尽管他不知道这个举止古怪的邪神打算做什么，但靠的那么近，精神污染是肯定的。
他认为林与砾的理智值绝对突破了90，否则不可能在佩戴神降级戒指的情况下仍保持人类理智，但这也意味着他将时刻处于高压之下，一点过载的入侵污染值就会让他精神崩溃。
他甚至刚才还在试图和戒指里的污染物对话。
真是疯子。
见林与砾看了他一眼，李诃朝他点了点头，好像两人做了什么无声的约定。
“我想我可以为你破例。”他分明将两人的举动收入眼底，却毫不在意地保持微笑，视线试图在林与砾身上找到什么，“我们可以握个手，就当做一个和好的信号，你认为呢？”
系统：“你注意到周围了吗。”
林与砾连眼都没抬一下，身为邪神，正常人类的感官敏锐度已经无法与其相比，达到了碾压级，根本不需要特意去看。
[李诃递给我东西花费了秒，他先前在房间里给我展示的东西抬手是秒，现在的情景明显比当时紧急，但他的用时却变长了，这违背了常理。]
只有一种解释，时间被拉长了。
当然，这发生在他确认之后。
让他最终决定兑换时长的原因只有一个，那就是在消除芸芸肚子里诞生的怪物的时候，他吞噬污染值用了2秒的时间。
人是不可控的，充满偶然性。
但林与砾却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，所以时间一定被改变了。
他再次来到Y先生周围。
已经不是错觉，两人之间的空气彻底停止流动，所有窃窃私语声完全止步于身后，他被完全包裹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中。
“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。”Y先生眯起眼睛，“如果不是担心另一位客人来搅局……我真的受够了这些废话和演戏。”
话音落下，他突然伸出了没有戴上手套的右手，居然一把抓住了林与砾的手！
林与砾的手指被一人的蛮力强制握在了一起，就像绞杀的毒蛇缠上了他的手掌，伴随着系统的抽气声，他听到了耳边不断响起的“咔嚓”声，如同有人把拨了发条的钟表悬挂在了他的耳边。
与此同时，大厅里的灯蓦地炸开。
时间被凝固，没有人惊叫，吊灯的碎片像暴雨哗啦作响浇了两人一身，林与砾周身都被锋利的玻璃划破，有不少细微的碎片都扎进了他的肉里，但他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，一缕血顺着额头滑落下来流到下颌处。
光线消失，两人陷入一片黑暗的泥沼中，而红色、青色混杂的警告光在他的眼前闪烁，让Y先生亢奋的面孔时暗时明。
“你让我流血，我很愤怒。但看到你流血，我只是觉得兴奋。”他喘着粗气，“你真漂亮。你很适合流血，你知道吗？”
系统惊叫，脱口而出：“这不可能，你的倒计时在掉！”
它能够随时随地看到林与砾的面板，也正是如此，它注意到在Y先生握上来的瞬间，林与砾原本按正常时间流动的倒计时一滞，紧接着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下滑！
他怎么能够窃取林与砾的时间？！
“从在我的场景里注意到你的时候，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。”
他抓住林与砾的力气大的让手掌上的青筋暴起，咯咯地笑了起来，已经完全抛弃了先前佯装绅士的皮囊：“话说回来，我可是认识你啊，大明星。但是你怎么能不记得我呢？我真的好伤心，还以为你终于同意了我的请求。”
林与砾有点感叹：[属实文艺复兴，八辈子没听过别人叫我大明星了。]
系统：“……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！”
Y先生确实认识林与砾。
时隔两年，他仍然深深地记得这张脸给他的惊艳感，让他想要花大价钱让娱乐公司把人送到自己的酒局上来。
自从自己诊断出无法治愈的癌症后，他还没这么迫切的想要过什么东西。
结果没等公司施压，他就听到了消息，说对方拍戏的时候遇到了一场事故，现在已经变成了植物人，躺在病床上不人不鬼。
时间这么巧，他也心存怀疑，所以就去稍微调查了一下，发现对方确实伤的很重，脑损伤会让他一辈子都无法苏醒。
虽然没伤到脸，但他对木头美人没什么情绪，也就只能遗憾地放下了这个念头。
所以看到林与砾出现的那一刻，他就知道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人，一定借助了那种超自然力量才能起死回生。
不过很遗憾，经过试探后他确认只有自己获得了邪名，对方还不够格。
“你和规则一点也没有关系。”
“没错。”Y先生道，“我原本是想把支配规则的邪神引来拿走祂的时间，但我发现吃掉你也完全可以。”
林与砾：“但你都想要。”
“你是开胃小菜。”Y先生语气暧昧，“而且我认为现在祂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。”
那他就错了。
林与砾能够听到耳边不断传来的积分获取提示音。
看到他这么狼狈，又浑身是血，被他挑衅过的邪神们都挺兴奋的，不断上涨的积分就是证明。
“你的邪名力量和时间有关，而限制条件是只能拿走邪神的时间。”
林与砾平静道，“难怪你根本不在意人类的死活，只是利用场景将邪神吸引而来，在牟甜出现后就开始了宴会。”
对方先前在句子里提到了另一位客人，想必就是牟甜信奉的主人。
也是他本次真正的捕猎目标。
“你真的挺聪明的。”Y先生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真情实感的遗憾，“我还是很迷恋你，可能初恋就是这样吧，让人难以忘却。等你被赶回深渊后，我会想办法把你异化成怪物，这样你就能一直陪在我身边，叫我主人了。”
重返深渊倒计时：20小时20分钟
两人不过说话这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，林与砾面板上的数据就已经飞速下降到了1开头。
只需要再过不到五秒，他就要被迫驱回深渊。
林与砾分了一点心，瞥了一眼积分。
Y先生和规则邪神明显都紧盯着这场对峙，为积分贡献了不少力量。
他的积分从0开始变动，很快就达到了四位数。
虽然数量还算可观，但比起流逝的时间依旧是杯水车薪。
系统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：“就算有积分入账又怎么样，你现在根本就是入不敷出，这么耗下去马上就会被抽空！”
它根本不知道林与砾在想什么。
但它看到对方抓住他的手用了多大的力气了。
想要摆脱是根本不可能的，被他这么控制住，加上邪名的限制，除非两人之间的时间有一个被清空，否则根本不可能结束。
Y先生明显也知道这一点，有那么一刻，他脸上几乎流露出了困倦乏味。
他已经预见到了林与砾的结局。
重返深渊倒计时：2小时20分钟
重返深渊倒计时：1小时02分钟
“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，”林与砾道，“我不止是伪邪神，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。”
重返深渊倒计时：0小时10分钟
闻言，Y先生身体蓦地僵住，定格在了一个滑稽的表情：“你在说——”
但根本没等他完全说完，林与砾突然抬高了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。
他从自己鲜血淋漓的肩膀上拔出了玻璃碎片，对准自己的喉咙直接一划，动作快准狠，几乎是立刻鲜血就喷溅了出来！
变故发生的太快，Y先生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。
怎么会有人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自.杀，就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，甚至比他刚才的掏心还要狠一点！
下一刻，空气中骤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风声。
但他们周围的所有人仍保持着几分钟前的姿势。
不是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了，而是有人直接堂而皇之地入侵了他所制造出的时间夹缝。
他不敢放开林与砾的手，却看到对方身体里流出的那些血汇聚到了地板上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重新开始动了起来。
鲜红的液体扭曲、蔓延，发出令人心神错乱的低音，让人想起不断涌动的潮水。
它先是变成一只鲜红色的小鸟。
随着血液逐渐增多，它变成了一只猫、一只犬，以及众多自然界中会被忽视、却是噩梦常见素材的生物。
直到空气中突兀地裂开了一道缝隙，黑色的液体灌进了血液中，它才得以凝聚成了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形。
但比起人形，更像是残缺的影子，只有模糊的轮廓边缘。
Y先生心神震荡。
他能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和他一样是邪神，但光是看到这一幕，却已经让他的五脏六腑沸腾起来。
就连骨骼都因为无形的压力而咯吱作响，每个细胞都尖叫着恐惧和逃离。
黑影朝两人的方向靠近，每一步都会留下鲜血淋漓的痕迹。
与此同时，祂的身形多出无数道相似的缺口，将诡秘之影割裂成抽象的线条。
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美人鱼。
每走一步都在刀尖上，因为要去见自己心爱的人类，所以万劫不复也可以。
但林与砾知道，这只是副作用。
因为对方本来不该在这个时候苏醒，这对祂本身来说也是一种折磨，但想再次见面的恨意压倒了理智。
祂终于得以靠近，影子和发丝纠缠在一起，手指挤压林与砾仍在渗血的脖颈，似爱抚似施.虐。
凝结的血块因此破裂，空气中血腥味愈发浓厚，透露出残忍的气息。
与此同时，影子往下滴落黑液。
祂也在流血。
男朋友，你看起来真狼狈。熟悉声音在他的脑海里肆虐。
祂居然在轻笑，钝钝的，让林与砾的大脑遭受恐怖的污染冲击，透露出薄凉：和第一次见面真像。我们看上去都要死了，不过我死的话就会在深渊了。如果是我濒死，你会像这样来见我吗？
气管被割开，林与砾每说一个字血就涌的更多，但他仍保持冷静，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句话。
“你杀不了我。”
强行苏醒的代价很大。
清醒是极其短暂的，蓄积的力量却会因此清空，祂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来恢复原状，这么看说不清楚到底是谁更亏。
“你的弱点就是太恨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