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经她好奇过的那位范格格亦然,原来她才但因在膳房和雪儿似有龃龉而被范格格迁怒,却不想无事发生。如今看着范格格弱柳扶风,声音细柔的样子,该不会她便真是如此的温柔无争?
不过想来也是,虽说前院后宅有壁,可她在前院所知的尽是小打小闹,若有争斗之事,再瞒着外面,府里人也不会半点风声也听不着。所以……应当也真是太子妃管理有方吧。
只是还是不真实,宫嬷嬷说了那么多后宫、内宅的阴私手段,结果第一日竟没派上用场。元夕早想着第一日被人挑刺出身宫女时该如何回怼,却不想一片祥和宁静。太子妃重生一回歇了争宠之心,她曾经是感受到过的,可李侧福晋有长子,是太子膝下看着能长大的唯一儿子,竟然也如此佛性。
莫非是太子表现冷了她们之心?
碧儿和冬柔二人也觉得不敢相信,还想着定要护好主子呢,谁知竟也全无开口机会。
俩人扶着元夕走回去,实在是雪天路滑,元夕踩着花盆底,身子又疲累,方才神经紧绷,如今松了心神就只想回去休息。
“侧福晋,可要先对长乐院里伺候的人训话?”
元夕稍一思索,实在还是困倦的思绪影响了她:“待我休息好再说吧,如今脑子里都是混沌的,你们可以先简单地看着。膳食可以先备着,等我起来再用。”
待回去长乐院后,元夕卸了钗环脂粉,躺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。
碧儿冬柔两人维持着长乐院的安静秩序,不让旁人打扰侧福晋休息。
早朝后,康熙照旧留下太子商议国事,只是没提及国事,却道:“你今日倒是神采飞扬,到底是遂愿了啊。”
胤礽似有些尴尬:“多谢汗阿玛成全。”
康熙一挥手:“谢就不必了,只一点,你的子嗣问题要放在心上。”
“是,比不得汗阿玛,去年还得了十七弟。”
“不是比不得,是你不上心。每月才去三四回后宅,还有两回去找太子妃,她伤了身子无法生育……政事便有那么忙吗?朕不亦是批折子、巡历么,偏你不行?”幸好太子没有何守身之举,否则他还真怀疑太子被谁糊了心。
“是汗阿玛太好了。儿臣自幼年一直深感皇父光辉,总想做得和您一样好,您在东巡、南巡或亲征路上从未耽误政事,日日后送信回京,若是儿臣自己,必定是做不到的。”胤礽诚心诚意道,深感自身不如,“既做不到最好,哪儿有心沉迷女色。左右儿子还年轻,将来总会有的。”
本来康熙听得圣心正慰,听到最后却忙道:“何来年轻,此时不急何时着急?虚岁都二十五了,别人家的儿子都进学堂了,弘皙才几岁,你那二子将来又未可知……如此,让朕如何放心啊。”
太子自己也叹气:“让汗阿玛费心了。实际上除了此事,儿子还觉得有一事不妥。”
万岁爷下巴一抬,示意他继续说。
“儿臣想着,兄弟们都大了,不能再是光头阿哥了。不说大哥立下的汗马功劳,三弟四弟的勤恳努力,五弟忠厚老实,八弟虽年轻,却也在准噶尔一役中表现出色,都是娶了嫡福晋的人,不能再没个爵位了。”
原本,应是在今年三月,众人被封了爵位,除了到了年纪,也是皇父认为要压一压他的气焰。如今他谨小慎微,处处恭谨,皇父就没提过这茬,还是想着他地位稳固。既如此,他便自己来提。
素来和他相争的就不是兄弟,而是皇父,他自信今生无指摘之处,自信胜过兄弟,真正要让对方放松警惕的却是康熙。
既如此,兄弟们到了年纪总是要封爵的,何不由他自己提出来呢,表现他这位太子的容人之度。况且,兄弟们到了年纪,汗阿玛就当真未曾想过封爵之事吗?
听了此话,康熙都惊了半晌,才沉着嗓音道:“你可知你在说什么?你以为这是小事?你可知若他们有了爵位,身边就有更多簇拥之人。”他此刻都恨不得撬开太子的脑袋看看,太子仁孝,可也要分清兄友弟恭的事情啊!
胤礽拱手解释道:“汗阿玛,且听儿臣一言。”
“哼,朕且听着!”
“皇父所想,儿臣也省的,只是兄弟们已成家,常言道成家立业,业已成家,是该立业了。他们已经入朝做了事,人人却称一句爷,一直没有正经称号终究不妥。再者,儿臣想,若是其他大臣真被其他兄弟笼络了去,或许是因为我这太子有不当之处。只是,我是皇父亲手养育,自信不会比不过其他兄弟,若如此,岂不是辜负汗阿玛所托。”
康熙看着侍立的年轻男人身长玉立,仪态尊贵,从来都是那么优秀的,从未辜负他的期望。
他这厢老感开怀:“好!既然太子有容人之量,也未尝不可!只是逼近年关,一切都等着年后再说。”康熙的眼神中饱含着欣慰,如今的他,在太子面前还是很少掩饰的。
所以啊,谁能想到呢,前世的他们也能从父子同心走到父子背离。
床上保持静谧了许久,碧儿站在床幔外犹疑,是否该叫醒主子。冬柔在一旁使着颜色,小声道:“快叫醒主子吧,等主子饿过头了恐怕伤胃。”
“可是主子若是没睡好,被人叫醒总是有些心情不畅,今日是大喜的日子,焉能叫主子心里不顺?”
“若伤了脾胃,醒来能觉得好?”
俩人窃窃私语一阵,碧儿终于靠近床幔,布料朦胧,看不清里面情况,她小声道:“主子可醒了?”
她本以为还需要多唤几声,却不想里边传出清醒的声音:“醒了。”
碧儿便掀开床幔,用帘钩将纱帐挂起来,看见床上的元夕睁着眼睛,眼神清明,可见是醒来许久了。便叹道:“您若醒了何不起来垫垫肠胃,空腹久了仔细胃疼。”
床上女子皱着眉,懒懒道:“不想动,浑身都疼。昨日坐了那么久轿子,又坐在床上几个时辰等太子来,弄得我腰酸背痛的。”至于造成腰痛的其他原因她就不便对碧儿开口了,只能自己在心里不满着。
“奴婢给您按按?”近身伺候的人,基本的按摩功夫都是会的。
元夕微微纠结:“按吧,只是我现在皮肉酸,轻着些。”
现如今她算是明白为何《长恨歌》里写“侍儿扶起娇无力”了,她先前就想起床,可觉得肌肉酸痛,自己都快爬不起来了。这种感觉,让她回忆起初中体育课蛙跳后,第二天颤颤巍巍下楼梯的情形。
元夕做好了酸痛的准备,却没做好痒的准备,碧儿的手落到她背后哪一寸,她就躲哪一寸,整个背部扭曲着,脸上也因为痒而龇牙咧嘴。
“主子,要不别按了?”碧儿自己都不忍心了。
她摸了把虚空的眼泪:“原是我不配,罢了。”
冬柔听着叹气,格格总是喜欢说些有的没的,最初她们还以为哪里刺痛了格格的心,慌忙劝着。后来才晓得,格格就是嘴上喜欢自嘲,实际上活得还是挺快乐的,尤其喜欢府里的膳房,就属她叫的点心最多,连有孕的大奶奶都比不上。
最后还是由两个人扶起元夕梳洗,她歪坐在靠椅上,几乎像个废人。
“如今是什么时候了?”
“都过了午时呢,否则奴婢也不会急着叫您起来。”
元夕自己都惊了,不过外头天色暗暗的,实在看不出来时辰。
胤礽进来时就看到她靠在椅子上,披散着头发,一副柔弱之态。到底是新婚,汗阿玛还是给他放了半日假,让他回来沉浸温柔乡,最好能尽快孕育子嗣。
他和外边宫人的通报声几乎前后脚进来,元夕唬了一跳,到底懒得挣扎。虽然在这时代,披头散发是为不当,可是作为现代女性中特别喜欢披头发的那一波,她又何必在自己难受的时候在意外人看法?
“怎么还没梳妆?”胤礽在元夕身旁坐下,看着不着脂粉的女子,头发丝也是柔软的,和她伪装出来的和顺假象一致。可她曾经才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模样,就像现在,同样硬气的不动。若是旁的女子,早就在行礼后躲起来,不敢让他看见这般潦草的模样。
元夕忽地想起来自己落下什么,忙站起行礼:“妾身给……哎哟!”话还没说完,脚下就一软,坐回了椅子上。
太子还没反应过来呢,碧儿冬柔就连忙跪了下来瑟瑟发抖,真怕因为元夕失仪而使太子动怒。
却不想胤礽温柔问道:“身子不爽?”
“是啊,做了一整天的轿子,没睡好又去请安,自然是不太舒爽的。”她们更没想到元夕便这样随意地说了出来,怎能面对太子还如此不谨慎呢?话语中带着“请安”,万一太子误以为主子对请安不满怎么办?
“回来可再睡了?”
太子的温柔让跪地的两个小丫鬟都瞪大了眼睛,由于低头,也一直没看到何玉柱让她们离开的眼色,只能无声叹气。
“睡了许久,觉得腹中饥饿?太子爷可也要传膳?”
太子高贵冷艳地点头:“可。”
等到膳食摆到了桌子上,两个丫鬟才终于回神。
怎么格格的夫妻生活,和宫嬷嬷讲的相敬如宾不一样呢?:,,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