姚东之拜见了赵恒,赵恒便招呼他入席,几个人都入席坐定。
赵恒说:“姚大使,和约朕已经看了,很好,从此契丹与大宋就是兄弟,当相扶相助,休戚与共,再不要起争端了。”
姚东之说:“皇上说得对,契丹与宋国本来就是兄弟,闹了一点不愉快,已经过去,从此,再无争端了。”
几个人一起饮酒,赵恒显得很高兴,指着李德昌说:“姚大使吗,他叫李德昌是朕的使者,将会随你一起到你们大营里去,递交和约誓书,有什么事你们再一起商量。”
姚东之看了看李德昌,又看了看曹利用和王继英,说:“该商量的已经商量好了,都写进和约里面了,没有再说的了。”
赵恒说:“既然没有什么说的了,那吃了饭,就让李德昌随你去,签定和约,早点退兵。”
李德昌随姚东之一起,来到契丹大营。
天色向晚,霞光弥天,映照在一座座穹庐上,如抹上以一层胭脂,既壮丽又妩媚,像一个端庄的女子,神态安详宁静,风韵流转飘逸。
李德昌见了心里莫名地激动起来。
听到宋国使者送誓书到来,契丹君臣齐聚一堂,在中军大帐里,等候李德昌到来。
李德昌进了大帐,见大堂之上坐着三人,心里明白,那个年轻人一定是皇帝耶律隆绪,妇人一定是皇太后萧绰,而坐在侧边的看上去五六十岁的男子,他就有些不知道了。
李德昌拜见了耶律隆绪和萧绰。姚东之指着旁边坐着的男子,说:“这是我们的大丞相。”
李德昌睁大眼睛,看着韩德昌,只见这个五六十岁的男子,身材高大,阔颐美目,长着一副齐胸的长须,丰神俊采,谈笑自若。原来这就是巷陌传闻的韩德让呀,真是风流倜傥,素净儒雅,难怪连皇太后都被他迷倒了。
李德昌又看了看萧绰,则更是惊讶,虽然萧绰已经上了年纪,但风韵非但不减,而且更多了几分成熟,稳重的味道,鬓角的白发非但不让人感到岁月的沧桑,反而让人认识了另一番风华。
李德昌向韩德昌行了礼,拿出誓书,呈上。
耶律隆绪看了,递给萧绰。萧绰看了看,说:“朕年纪大了,眼睛不好使,请使者念一遍,朕听听。”
李德昌看着萧绰,只见她面带笑容,目光慈祥,神色安定,但李德昌从她的笑容和慈祥里,感到一股威严,她的语气那么坚定,果决,不容置疑,让他不得不屈服,接过誓书,读道:
大宋皇帝谨致誓书于大契丹皇帝阙下:共遵诚信,虔奉欢盟。以风土之宜助军旅之费。每岁以绢二十万匹,银壹拾万两,更不差使者专往北朝,只令三司搬送至雄州交割。沿州边军,各守疆界,两地人户,不得交侵。或有盗贼逋逃,彼此勿令停匿。至于陇亩稼穑,南北勿纵惊扰。所有两国城池,并可依旧存守,掏壕完葺,一切如常。即不得创筑城隍,开挖河道。誓书之外,各无所求。必务协同,庶存悠久。自此保安黎献,慎守封陲,质于天地神祇,告于宗庙社稷,儿孙共守,传之无穷,有渝此盟,不克享国,昭昭天鉴,当共殛之。远具披陈,专候报复,不宜,谨白。
李德昌读毕,恭恭敬敬地将誓书呈给萧绰,说:“现和约已成,我国皇帝问贵国何时撤兵?”
萧绰说:“不忙,你先给朕解释一下誓书里的内容。”
李德昌说:“不知皇太后还有什么疑问,请告知外臣。”
萧绰说:“所谓‘誓书之外,各无所求’,这是什么意思?”
李德昌说:“吾皇说了,我国除了每年送给贵国岁币,再不向贵国承担其他责任,贵国不要向我国索求什么,我国也不向贵国索求什么,包括财物,人口,牲畜,土地,任何东西都不能索求,一切如旧。”
王继忠听了,脸色灰白,但他努力保持平静。
萧绰觑了王继忠一眼,然后,说:“很好,和约贵使已经送达,从今以后,各自守约,安守本土,不可背盟。回去告诉你们皇帝遵守和约,休生妄想,不要学他的伯父,父亲。若不守约,挑起事端,到时候,就不是十万两银子,二十万匹绢可以解决的,契丹大军也不仅仅饮马黄河了。”
李德昌说:“皇太后请放心,俗话说:君子一言,驷马难追。大宋乃礼仪之邦,绝不会失信于人。皇太后也要遵守誓言,约束臣民,共修盟好。”
萧绰说:“如此甚好,贵使回去告诉你们皇帝,朕不日将率领大军回国,让他饬令沿途宋军让开大路,由我军安全通行,不得阻拦,若是途中有人阻拦,休怪朕不遵守和约。”
李德昌说:“这是自然,我们绝对保证契丹大军安全出境。”
萧绰说:“如此甚好。”说罢,看了看韩德昌。
韩德昌说:“还有一件事,请你回去转告你们皇帝,我军远来,不曾携带许多粮草,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里迁延一些时日,等筹集足够粮草,才能回国。”
李德昌面有难色,说:“大丞相,既然和约已经达成,就要尽早撤军,不能迁延日久。”
耶律隆绪说:“你总不能让我们饿着肚子走路吧。”
李德昌说:“这个容外臣回去告知我国皇上,请他决定。”
韩德昌说:“那就有劳贵使了。”
和约达成,双方都很高兴,萧绰尤其欢喜,便在中军大帐里摆下酒宴款待李德昌,以及文武大臣。一时间大帐里欢声笑语,觥筹交错,唱的,跳的,热闹非凡。几个大臣喝了酒,吃了饭,劲头上来了,便想露一露身手,捋袖攘臂,要找人摔跤。
萧绰看了看李德昌说:“贵使莫要见笑,粗鲁习性,改变不了。”
李德昌喝了几个杯酒,又被契丹人的淳朴,烂漫所打动,笑道:“人们都说契丹人天性醇厚,真不假呀。”
趁着契丹人摔跤的机会,王继忠走出大帐。
王继忠走到帐篷旁边,那里有一个石块。王继忠在石块上坐下来。
天已经黑了,最后一抹余晖在远处闪烁,反射出微弱的光亮。那是澶州的北城城墙。经过十几天的摧残,它有些残缺,破败,但它还是屹立在黄河岸边,披着晚霞,沐浴宿露。现在,它安全了,不会再受到摧残了。
营里已经点燃了灯火,大帐前面的空地上,还点燃了篝火,围着许多人,载歌载舞,笑语喧哗,十分热闹。
和谈达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契丹大营,大营顿时欢腾起来,人们奔走相告,欢笑的,哭泣的,拥抱的,高唱的,到处都是欢喜的人群,人们你追我逐,快乐的像一群收到礼物的小孩。
王继忠坐在石块上,眼里贮满泪水。他一直望着澶州,直到它慢慢地模糊,变成一团黑影,最后完全不见了,仿佛沉入海里去了。
但王继忠还是凝望着,在他心目中,那段城墙还在,永远矗立在那里。就像汴梁的那个家,永远藏在心里一样。
“上将军,你怎么在这里坐着?”
王继忠回过头,见是姚东之,说:“大将军,你怎么出来了?”
姚东之说:“我出来看看你?”
“里面还在摔跤吗?”
“是的,李德昌还上场摔了一跤。”
“是吗?怎么样?赢了吗?”
“还是差那么一点点。”
“中原人在这方面还是比不上草原人。”
姚东之在王继忠身边坐下来,说:“上将军,你是不是想家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