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光扇人真的疼吗?
除非是力量碾压到了一巴掌能把你头扇掉的水平,不然它的杀伤力撩阴腿差远了!
更想省事儿的话直接拿把匕首,扎哪儿不比打耳光疼?
用巴掌扇脸这行为,比起疼痛,更重要的它能带去的屈辱感——
——“就好比你捶翻了某个人后,会用脚去踩住对方的脸还碾一碾一样,疼不疼在他,爽不爽在你,懂?”
皓月:……
皓月心说我懂这个做什么?
“只是做个延伸说明罢了,”大千岁放下茶盏,有条不紊的继续道:“说的再具体一些,我给你举个例子:戒尺。”
“用戒尺打人,是为了教育,没有规矩,不成方圆,戒尺打人时,疼不疼不是重点,疼完了懂反省才是重点。”
皓月听罢缓缓低头,她晓得戒尺是什么的。
大千岁带她出了河谷后,二话不说先去买了一把戒尺,然后才开始打她。
回了莲花台,换了个玉的。
她于是回头去看自己刚刚才被玉戒尺打断了的腿,懵逼了一会儿,懂了:“你是想说,你给我的,是好的疼?”
“对了!”
因为她语调生硬的回答,大千岁打着响指,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称得上愉悦的笑容。
“那你知道什么是坏的疼吗?”
皓月记性还挺好,回顾上文后,秒答:“扇耳光。”
“又对了!”
长发虚虚拢着的少女向前俯了俯身,赞许的拍了拍她的左肩:“但是你要知道哦,扇耳光这种事情,总得一方长了手,另一方也长了脸才行——而且扇久了手会疼,等闲人也懒的伸手去扇的。”
皓月:……
皓月其实还是没太听懂她想表达啥,但下一秒,剧烈的疼痛就摄取了她所剩不多的智慧。
高珣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,看似白皙的仿佛吹弹可破,传达出的力道,却像是下一秒就要碾碎她的骨头。
“我一向认为,人类在对待人类的时候,必须要具备某种底线,对方肯扇你耳光或是踩你脸,总归是在拿你当人,所以你感到屈辱时,他才能感到愉悦。”
“愉悦。”
皓月跟着重复:“就是,爽?”
“嗯哼。”
“但越过这条底线,再来看人类制造痛苦的这条历史,比较具有代表性的……”
女人姿态闲适的歪头想了想,说:“大概就是鞭子了吧?”
“鞭子本身是没有什么额外象征意义的,就像扇耳光这个动作,追根究底其实也只是一种面积比较分散的□□打击一样。”
“但在漫长的时光中,人类习惯性的畜牧行为,赋予了鞭子——尤其是木柄上随便绑了节硬苇草的鞭子——一些额外的属性。”
“那是抽牲口的东西。”
“牲口?”
“比野兽还不如的东西,活着就是为了死,嘛,虽然真要算起来,是个人活着都是为了死,但【作为牲口死】和【作为人死】,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,懂吗?”
皓月逻辑能力依旧不太行,但认真思考了别人三倍的时间之后,还是懂了。
“他是故意来打我的。”
“还故意选了木头和草的鞭子。”
“赢了以后,再拿它抽我的脸!”
此时,皓月已经大概能理解了自己在常人眼中,是个什么样的“野兽出身”了,所以:“他讽刺我,变成了,牲口!”
可算对了!
窗外,邗江都替她这慢劲儿多喘了一口气。
高珣推手扔开茶盏,拿起块果脯塞进她嘴里:“我这个人脾气一直就不是很好,耐心大概也快要耗尽了,所以以后不要再在这种小事上犯蠢了,知道吗?”
说完,她手指微曲,再次勾住了她的下巴,明明是轻柔的动作,皓月却都能听见自己颈骨骨节正随着她抬起的动作,发出磕巴磕巴的声音。
“辨认不出来的东西,就快点去学,而学不会的这段日子,且靠一靠直觉吧。”
“直觉?”
“他打你后你不是别扭吗?”
野兽总有直觉,听不懂讽刺,总能分辨恶意吧?
“可是我打不过他啊。”
这个认知就像是烙在她脑子里了一样:“因为你也说了,杀不了,他。”
高珣:“……不是,我杀不杀得了他,和你俩打架有什么关系吗?”
又不要求你打赢,还手会不会?
“不会还手了你的气性呢,大不了他不死你死——死前溅他一身血会不会?”
皓月迅速点头:“这个我会!”
“你也就会个这了……”
吃饱了犯困的高珣叹了口气,挥手让她速滚。
“放心吧。”
临出门前,她听到大千岁迷迷糊糊似的补了一句:“还手就用力打,有我在,他不敢杀你的。”
时间一过二十年,皓月心说现在不是他想杀我,而是我很认真想杀他了。
可惜战斗力还是不行。
倒霉玩意儿出身首阳府,是前代府主的最小却最满意的学生,但事实上,首阳府这个机构,却并不具备任何暴|力功能——其初代府君,就是初代地君最早的追随者,同时也是他和地祇立下地契时,唯一的见证者。
他为前者捧书,为后者奉剑,先侍神,后侍王,代代相传之下,几乎是列国之中搞封建迷信的第一把好手。
他们是礼官,是祭祀,当管家,当智囊,偶尔还兼任一下宣传口,从属性上说就该是个弱鸡。
倒霉玩意儿偏偏例外了。
此时此刻,哪怕武器在手,皓月野兽一样的直觉却一直在告诉她,不动手就没事,一旦动手,哪怕是同归于尽,也是她动立刻就她死,眼前这人屁事没有。
于是在静默许久之后,原本气势汹汹而来的女将军,也只是动了动僵硬的手指。
“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皓月哑着嗓子警告他:“大千岁根本就没受伤,也就荒原上的都人都不长脑子,才会觉得有机可趁——”
“哦呀。”
根本没等说完,倒霉玩意欣慰的冲她笑了起来,语气温柔的感叹到,时代真的是变了呢……
“就连你这样式儿的蠢货,居然也有了说别人不长脑子的一天。”
“你!”
倒霉玩意儿笑容不变,捻着兰花指抬头看天许久,突然自顾自的转移了话题。
“我说,她这所谓的天水脉,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啊?”
皓月现在就怕人把天河的状况和大千岁的身体状况联系在一起,听到【不对劲】三个字脑壳就疼。
那边厢,倒霉玩意儿说的却是别的事——
“其实我进荒原时就觉得不对劲了,传说格萨尔穆勒以天水脉调解水土,抬上天了四条大河,但区区四条河,就算再加上地下水系,你们这天河的水量也不对啊?”
毕竟掘地六尺时土壤还是湿润的,十尺之下也并非干涸沙土,也就是说,荒原的地底存水,其实并不少。
所以:“那女人是不是仗着上泱剑在手,还偷偷抽了人家邻国行省的地下水?”
皓月瞬间炸毛。
“你胡说!”
啊,倒霉玩意儿一看这个反应明白了:“做贼心虚?”
皓月:“你!”
“我三年前在安卡呆过一阵子,貌似他们东面这两个行省,一直在因为缺水而大修运河是吧?”
“安卡东面没有水源,只从泱河源头引水——说起来,泱水才是真正的【天水】,要引流向西跨越国土,得依靠上泱剑切分地界……”
念叨这里,他突然摸了摸下巴,问她:“高珣是不是还跟人家收费了?”
皓月:……
“果然收了。”
他点了点头,又问:“按刀收还是按年?
这回没等皓月发火,他便自问自答起来,道斯图西也不是个傻子:“若是按刀收费,她怕不是拿切豆腐的力道在挥剑,没个百八十下,绝不会真的切开地障,所以果然还是按年收吧,只要切开地障后,斯图西自己就能维持缺口。”
“啧啧啧。”
抽了人家的水,再把水卖回去,靠且分地界的仪式收了年费不说,运河起点在我们这儿,那过境还能多收一遍税——
玛德好赚!
想到这里,他居然比刚才更欣慰的叹了口气,“时代其实也没变,有的人,还是和过去一样的不要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