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何必自己吓自己。”皇后一笑,“这庵堂里除了咱们再无一人,并没有危险。”她将裙摆提起来卷了两卷塞进腰带,“收拾一下,咱们走吧。”
“走?”阿乙不解,“殿下为何往后门去,这是想去哪里?”
“自然是去见文贤太子妃,当面问她一问。”说完,她一马当先,大步往后走去。
她们下午就已经发现,那条山中小路的尽头正是慈悲庵附近用作砍柴的柴林,此时索性再不遮掩,直接去了那处,夜黑难行,阿乙跌跌撞撞,几次险些摔倒,依旧坚持跟随。她这样执着忠心,皇后不忍拂她的意,想了想,索性道,“抓紧我。”便一手环住她,重重踩在一块山石上,提气飞起来,又借力跳上树顶,凭借风灯照出的一小片微弱光亮,踩着树冠上最粗的树枝在树林间起落而行。
许是因为疲累了一日,又带着一个人,纵然皇后气息绵长,盏茶后也开始气力不济,便落在一处林间小空地上。她捶了捶酸软的腰,暗自叹道,温柔乡真是养废人,当年的草上飞如今也只能是个树顶窜了。
好在这地方离那祭地并不远,皇后撕了一片裙摆罩在风灯上,让它灯光越加昏暗,借着余光往前走去。
约莫走了四五十步,她突然揭起灯罩,一口吹灭灯笼,压低声音道:“前面有人。”
很快,阿乙也看到了前面灿亮的火光,隐隐更有诵经声传来,她侧耳静听:“是正本的地藏经。乃是为往生之人祈冥福,消业障所用。字句准确,并没有异常。”又听了半日也不闻丝毫异状,不免疑惑起来,“深夜来此,难道只是为了诵经?”
“到底是不是,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皇后道。
她们二人借深草树干遮身慢慢摸索过去,因了风声呼啸,倒也没被发现脚步声。待凑得近了,拨开杂草树枝定睛看去。果然是太子妃主仆三个。那小块平地长着的半枯树下正燃着一堆火,两个女侍跪在一旁,阖目诵唱。文贤太子妃垂着头,亲手将布袋里的佛豆抓出来,一把一把撒在火堆里。四周更摆了许多祭品,糕点糖果,元宝纸扎,还有几个软软鼓鼓的包袱,看着像是几包衣服,满地的祭品看起来都是寻常物件,压根和淫祀牵连不起来。她们三个弱质女流,也不知费了多大劲才将这些东西搬运过来。借着火光细细看去,三人脸上手上都有不少细长的血痕,像是被草茎树枝划伤所致。
阿乙纵然玲珑心肠,也实在猜不明白个中因由,只得问道:“殿下,她们到底在做什么?”
皇后举起食指,轻轻“嘘”了一下,目光晦暗地落在太子妃身上。
佛豆落在火中,噼啪炸弹开,有许多打在太子妃脸上身上,但她浑然不觉,仍旧一把一把将豆子撒落火堆。
烤熟的豆子散发出阵阵香气,但很快又被大火烧成焦炭,腾起阵阵焦糊的白烟,熏得太子妃一阵阵咳嗽。呛倒在火堆边。
有个女侍实在不忍,忙起身来扶她,哭劝道:“小姐要保重啊。”
太子妃却狠狠一把推开她,命道:“诵经。”
女侍无法,只得跪回原处,泪流满面地继续诵着地藏经。
太子妃又坐回原处,没有再烧佛豆,只是呆呆看着火堆,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。这模样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恶毒诅咒别人。阿乙不免疑心是否自己猜错,误会了好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