毓秀回到寝殿时,陶菁闭着眼趴在龙床上,神情安逸,像是睡着了,她走到床边试着叫了他两声,却没有得到回应。
毓秀放下帘帐,在两人中间放了一个枕头,盖被安卧,才闭上眼预备入眠,就听到身旁的陶菁一声轻笑。
果然是在装睡。
毓秀听而不闻,动也不动。
陶菁见毓秀对他不理不睬,就伸手戳了戳她肩膀,笑着问一句,“皇上怎么不理我?”
毓秀眼也不睁,“我刚才叫你时,你为何不应声?”
陶菁强辩道,“下士方才睡着了,皇上在床中放枕时我才醒过来。”
毓秀明知陶菁信口开河,也不接话,翻个身,面朝里卧。
陶菁把两人中间的枕头取走,爬到毓秀身边笑道,“龙床太大,皇上太小,何必还分楚河汉界?”
“你又耍什么花样?”
“下士不想离皇上太远。”
陶菁的呼吸吹到毓秀的后颈,她不自觉就打了一个激灵,不得不转身看着陶菁,“同床异梦,靠的再近也是徒劳。”
陶菁闻言,愣了一愣,猜到毓秀是有感而发,心中莫名滋味,“与皇上同床异梦的是皇后殿下,与下士并无关联。自从你我初识,我就一心一意为皇上着想。”
毓秀失声冷笑,“好一个一心一意为我着想,你倒是说说看,你是如何为我着想?你的阴谋算计,还是你的大胆犯上?”
陶菁改换正色,一开口却极尽温柔,“皇上多疑敏感,每每用人都要十分确定,有幸被你选中的心腹臣子,不是受你再生再造之大恩,就是跟随你多年忠心耿耿之近臣,这是好事,也是坏事。”
毓秀心中惊诧不已,面上却无波澜,陶菁说的这几句话,似有心若无意,分明直指九龙章的归属。
半晌之后,她才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,“什么叫是好事也是坏事?”
陶菁明知毓秀故作无恙,禁不住嗤笑道,“好在万无一失,坏在皇上为万无一失也会错过一些人。”
“譬如你?”
“譬如我,也譬如前朝的许多人。其实皇上不用如此防备,下士若想对你不利,早就有所动作,何必只逞口舌之快。”
毓秀冷哼一声,“原来你知道你在逞口舌之快。”
陶菁一声轻叹,“我入宫之后的所作所为的确会让皇上觉得莫名其妙,可是喜欢一个人本来就会莫名其妙,当初皇上不也曾一时冲动,跳过锦鲤池吗?”
将心比心,毓秀想到当初自己追逐姜郁时的心情,只觉得恍如隔世,心中一阵翻腾。
“妄自评论主上,你好大的胆子。”
陶菁望着毓秀微微涨红的脸,不自觉勾起嘴角,“皇上对我,当真不曾动心?”
“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。”
“皇上只喜欢冷落冰山,寡言少语,且只在心里盘算你的人。”
“胡说八道。”
“事实胜于雄辩。”
“你不要仗着自己有伤就有恃无恐,再信口雌黄,我就叫人把没打的十板也一次补齐。”
“皇上何必恼羞成怒?”
毓秀见陶菁一脸笑意,猜他是想故意激怒她,在她失去冷静之时试探她的底线,找寻她的破绽。
如此,她便更不能让他如愿。
陶菁满怀期待等了半晌,却并未等到毓秀发怒,心中失望不已,“皇上说过,帝王的眼泪是落给别人看的,落下几滴泪,就要收回几座城,若有一日,皇上也能为我哭上一哭,下士也愿为皇上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。”
大言不惭!
毓秀冷笑道,“赴汤蹈火,万死不死自不必,你一条命任我所用已足够。”
一句话音未落,宫人在门外通报,“皇后殿下不好了。”
毓秀心一沉,掀帘下床叫侍从进殿,越过陶菁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他的小腿,踩的他好一声惨叫。
毓秀顾不得安抚陶菁,只急着问前来报信的侍从傅容。
傅容拜道,“殿下晚间觉得身子不适,咳嗽不止,吐了几次血,虽严令我等不得惊扰皇上,下士却以为事关重大,不得不报,这才斗胆瞒着殿下,赶来禀报皇上。”
毓秀对傅容点点头,“理应如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