迟朗明眸一闪,“莫非此人身份特殊,殿下始料未及?”
华砚回话的云淡风轻,“遭遇伏击之时我已猜到刺客是何人指使,看到其首领面容之时才敢十分确定,他们一早已打定主意要取我的性命。”
迟朗似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姜壖,再问一句,“刺客首领是谁?”
华砚一字一句回话道,“抚远将军次子南宫羽。”
南宫秋闻言,一颗心沉到谷底,她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,希望南宫羽在刺杀华砚之时并未暴露身份,可她太了解她二弟的行事风格,他敬重华砚是淑人君子,在杀他之前绝不会让他死的不明不白。
未得全尸下葬之人,魂魄有损,入鬼道都十分艰难,更遑论重返阳世,南宫羽本以为对华砚挖心镇魂便万无一失,谁知终究还是事与愿违。
毓秀见南宫秋半低着头,一脸懊恼,就冷笑着问她一句,“南宫大人亲耳听到被刺者的证言,你还有何话说?”
南宫秋哪里敢说半个字,打定主意装死到底。
毓秀转向姜壖道,“大理寺夜审夜堂,神鬼相帮,如今地府亡魂上堂作证,在座诸位都已听到他亲口所述,姜相是否心服口服?”
姜壖望着屏风后的黑影,心跳失律,神思不宁,这一整件事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,他像是掉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,明明往前一步就能看清对手谋划,他却动辄得咎,寸步难行。
非全尸下葬之人,尤其是无心之人,怎会被召魂上堂,莫非是今上找了一个声音与华砚一模一样之人,故意在众人面前演这一出戏,只为让南宫家自露马脚?否则若屏风后站立的当真是华砚之魂,他又何妨现身人前?
毓秀见姜壖若有所思,就笑着再问一次。
姜壖轻咳一声,起身道,“臣想上前问华殿下几句话,请陛下恩准。”
毓秀金眸一闪,沉默半晌,终于点头应允。
姜壖走到堂中,在离屏风不到十步的距离开口问一句,“殿下为何认定刺客首领是南宫羽?”
华砚淡然回话道,“其一,我曾见过南宫羽其人,记得他容貌如何;其二,他亲口向我承认他是南宫羽。”
姜壖冷笑道,“众所周知,南宫家的二公子体弱多病,常年卧床,今日在堂上的这一位自称是南宫羽,殿下可愿上前指认?”
华砚心知姜壖怀疑他的身份,想引他现身,他却没有立即应声。
他的沉默让姜壖越发肯定心里的想法,索性更上一步,“刺杀殿下的真凶近在咫尺,你竟不愿当堂指认?”
他这一句说完,堂中忽起一阵阴风,将离屏风最近的一盏白灯吹灭。
四周悚然寂静,姜壖一时心惊,才想后退,屏风后的黑影却在他动脚之时,绕到屏风之前。
灯光昏暗,姜壖只能看清眼前人的大体轮廓,那人每走近他一步,他的心就更沉一分。
当华砚走到姜壖面前,堂中又灭了一盏灯。
姜壖终于看清华砚的面容。
那是一张苍白的、面无血色的脸,脸上虽带着淡淡的笑容,却让人看不清笑容的内涵。
姜壖难得惊惶,却依然对眼前人的身份抱有疑虑,疑心他只是乔装易容成华砚的替身。
华砚伸手握住姜壖的手,冷笑着问一句,“姜相怀疑我的身份?”
姜壖被手上冰凉的触感激的打了一个冷颤,刹那之间冷汗直流。
华砚再上前一步,在姜壖耳边小声说一句,“姜相是要我指认动手杀我的执刀人,还是幕后布局的布局人?”
他说话的声音明明近在耳边,身体却没有半点活人气息。
姜壖纵横半生,只有在这个当下,心中才真正感受到恐惧。
若这世上当真有冤魂不散……
华砚望见姜壖眼中的惊惶,面上露出一个若有深意的笑容,绕开他走到南宫羽面前,凌然问一句,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