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略调起力气,重新聚起灵魂与声音,终于发出了沙哑的一声:“娘。”
诵经的声音瞬间停了下来。
许语冰看见醒来的她,眼眶通红,要站起来往床边走,却因为跪了好久,踉跄了一下,回过神,镇定下来,赶紧道:“小姐醒了,快去请大夫过来。”
阮扶雪又轻轻地依恋地说一声:“娘,你能过来握着我的手吗?”
许语冰赶紧坐到床边,握住那发热的小手,还在发烫,她的宝贝女儿仿佛要在手心里融化了似的。
阮扶雪问:“一切都好了吗?爹爹没事吧?弟弟呢?”
许语冰被孩子清澈关切的目光望着,直觉得鼻酸:“没事,都没事。”
“没事就好。”阮扶雪依依绵绵地说,她看了看娘亲的脸庞,没有任何脂粉,喂鬓发,乌鸦鸦的头发只是用银簪子挽起来,没戴耳环,也没有项链什么的,依然如雨后白山茶般清丽,她说,“娘,等来年,我想摘宝珠山茶给您戴。这次您一定要簪我摘的花。”
许语冰没怎么听明白,又隐隐觉得她面前这个虚弱躺在床上,面容稚嫩的小女孩的眼眸有超越年龄的忧伤,但无论如何,这都是她心爱的女儿,她温柔笑笑说:“好。到时候娘也给你簪花。”
阮扶雪这回是真的醒过来了。
诸多的怨怼悲愁都似在这一场大病中随着病气狠狠地发了出去,她觉得神清气爽。
翌日。
阮扶雪虽还体虚,却不肯躺在床上,她起床把自己打扮漂亮,要去与家人一起吃饭。
一桌团圆。
娘吩咐厨下单给她做了几道药膳,一碗银鱼粥,一碟拌青菜,一碗冬笋白玉菇等等,因是冬天,蔬菜比肉食难寻。
以往阮扶雪是个小鸟胃,吃没几口就饱了,今天却埋头干饭,吃得可香了。
外婆一见,笑了:“可是这阵子生病恶狠了呢,这病一好,马上要多吃点补回来。也不能吃太多,知不知道?吃太多积食。”
阮扶雪“嗯”一声,鼻尖有点酸,继续吃饭。
她边吃边想,她再也不要讲究什么淑女典范了,她要多吃点饭,要长高长大,要有力气,要健健康康的,再也不做病秧子。
不许哭了。阮扶雪在心里对自己说,从今天开始,不许再因为这种小事哭哭啼啼了。
于是硬生生把泪忍了回去。
她在桌上没见到娘亲吃肉,夹了一块子烧鸡到娘碗里,娘笑了笑,说:“谢谢芫芫,不过娘要给菩萨还愿,这几年都不吃素了,给你爹爹吃吧。”
阮琂好笑地说:“你们母女俩倒是亲热,可终于记起来要管我了。”
阮扶雪与娘亲相视一笑。
阮扶雪才自己这次病得尤其可怕漫长,把冬天都快全昏迷过去了。她这醒来的巧,正好可以迎接新年。
他们家亦有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原来她爹爹阮琂数月前与下江南探查的秘卫接头,出谋划策,九死一生地搜集到了漕帮与摄政王私下勾结还意图谋反的证据,而后皇上借此发问,又在摄政王府中搜到了龙袍玺印等物,随即被捉拿下罪。
而随着摄政王的倒下,先前党羽下的官员纷纷落马,比如阮琂的上司,前任知府大人,已被扣住,准备发送京城,建州府的一概事务暂由阮琂代理。
阮扶雪料想这下爹爹肯定可以升官了,没什么差错的话必定是下任知府。
翻过年,京中的任命下来,阮琂没有被擢升为知府,而是练跳三级,直接被提到了漕司的位子上,统管南部漕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