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饭
“若是丢了,不是更好?”元书意低声笑了一下,“能想明白吗?”
“您……真不想要那些东西?”
“我确实不怎么想要那些东西,就连这个身份,我若是能选也必然会丢掉,可惜这都不是我能选择的,所以,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,若该是我的,迟早都是我的,若不该是我的,迟早都不是我的。”
“少夫人,你、”松奚想了想,“罢了,就听您的。”
“况且,凡事不是还有你们大爷的嘛?这种事不需要我多操心才对,”元书意笑着滑下身子,扯过自己那床被子盖好,“早些睡,明儿个咱们还要应付不少的人。”
天大亮,元书意才从困顿的梦里渐渐醒来。
“日头似乎好高了啊……”她小心掀开床帘,朝外看了一眼。
窗户纸透进来的光已经能感受到一阵暖意了。
深深地呼吸了一下,疏松四肢,顿觉精神。
松奚早已不见了人影,昨夜似乎也没觉着身旁有人,想来松奚并没在她旁边睡下。
元书意拥着被子滚了滚,好一阵懒意滚没了,她才下了床。
本想着今日怎么这搬安静,转念一想,才想起桃依并不在府里。
平日里总觉着自个儿能做全套的梳洗,等她这会儿自个儿面对里里外外若干件衣裳时,才发觉桃依的重要。
看看铜镜,又看看那架子上的衣服,她挑了挑眉:“算了,随便。”
等松奚过来找元书意的时候,看到她这一身男装,有些惊讶。
“少夫人,您要出门?”昨日不是说,今日会有人上门来拜访吗?
“不是要出门,”元书意蹲在小厨房的灶台前,将几根柴火扔进去烧着,才去净手过来,“桃依不在,那些个衣物太繁琐了,还是男子装束好理解,三两下的就穿完了。”
松奚看看她头上戴的帽子,帽边还掉了几根发丝出来,无奈叹了口气:“您……还是到人事那儿再领个丫头回来吧。”
“不用不用,”元书意连连摆手,“我这好不容易清静了,就这么着吧,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见人,到时候你帮我捯饬捯饬不就成了?”
“我可不会梳头,您自个儿想办法吧。”松奚说着就在桌边坐了下来。
桌上已经端来好几碗包子,厨娘正好送过来一叠酱油,她赶紧拿了筷子沾着酱汁吃了起来。
元书意看她一眼,也坐下来:“松秀呢?咋不见他?”
“忙活着给大爷回信。”松奚一边咬着包子,一边谢过厨娘给她盛的热粥。
这些日子元书意发话,让行书院的人都到前院这儿来用饭,故此松奚也已经没什么规矩要守的,来了就吃,吃了就走,毕竟事情还是多的。
“还没写完呢?”元书意端来一碗豆浆,也拿了个包子浅浅地喝着豆浆咬着包子与松奚说话。
腾腾的热气下,这俩人相处得就似街边热闹摊子的食客,你一言我一语地边吃边说话,看得一旁还在灶台那儿忙活的厨娘脸上喜气洋洋的。
“他熬了一夜,写了满地废纸,”松奚边笑边回想,“还从未瞧见他这般苦恼过,我在一旁都睡过去了,醒来他还端坐在位子上,直皱着眉想怎么编纂说辞。”
元书意想想,倒是像有些为难人家了:“罢了,待会儿咱们一道去给他支个招儿吧。”
元书意让厨娘准备了一个食盒,给松秀带了早饭,才和松奚转悠到后头的垂花门。
这一进去,就察觉到垂花门里侧的空气比外侧的要冷上几分。
等进了那阁子,果然瞧见松秀还在客座上坐着,拿笔怼着脑门一下一下地敲,边上那盏油灯还亮着未曾吹灭。
松奚朝元书意耸了耸肩:“我先到后头去看看,您先与他说说。”
说完就出去了。
“果真这么难?”
松秀一听,皱着眉抬起眼来,看到元书意,手上的笔猛地落下。
“您……怎么来了?”
“听说你还挺苦恼,我这不是来给你支支招儿嘛?”元书意将食盒放到桌上,便在一旁随便找了张暖椅坐下,“赶紧吃,边吃边听。”
松秀可不觉着她能支招儿。
“少夫人您还是回去吧,我这儿……”确实头疼。
“我看你比昨日更苦恼了,说说,是不是你家大爷又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?”元书意问道。
看她也猜出来了,松秀叹了一口气,将旁边的一个信封递给了她。
元书意接过来打开看看。
你已怠慢多日,务必详尽报告。急。
看完便笑了。
“这有什么难的,就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,请勿挂念啊。”
松秀心里的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。
“这不妥,这是军情,军情必要一清二楚,弄不得半点虚假。”
元书意倒是不以为然:“高家的事怎么会算是军情?这都是大爷自己的私事,咱们需要公私分明。”
“少夫人,这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。”松秀欲言又止,接着叹气,捡起笔来又掀了一张白纸。
“这有什么不简单。”元书意起身几步走过去,将松秀推出去,自己挪了张椅子坐过来。
“你吃你的早饭,吃完文书就写好了。”说着她就将笔舔了舔墨,铺开信纸不费功夫就落了笔。
松秀这会儿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早饭,眼看元书意认真地写了起来,他不由也凑过去看。
“我很好,倒是你,已离家多日,我甚是挂念。夫君近来可想我?请务必详尽报告。不急,不急。”
松秀这一看,头都大了:“少夫人,这万万不能发出去!”
“为何?我觉着甚好,有我亲笔,省得你纠结,等他看了这信再回信的时候,咱们做的事都已然尘埃落定,你家大爷估摸着也能回来了,到时候你再怎么如实汇报,那都不要紧。”
“可、可这——”这叫人怎么发出去?
他都已经能预见高景行看到这封书信后的脸色了。
“没事,到时候我保你,”元书意眼看晾得差不多,将信纸着好,放到了边上一早备好的信封里,拿一旁的浆糊封住,递给松秀,“就这么发去给他,一字不改,原封不动。”